人鉴

李圆净居士编著

一、忠
 凡处事接物,能够尽心尽职的,都叫做忠。忠、在从前君主时代,是臣对君言,现在民主时代,是民对国言。今日我们说尽忠,即是爱国。人能对爱国之道,尽心无欺,则举心动念,全不为自己身家起见。古来伟人能够造成大人品,大概都是从万死一生中来的。平日不避豪强,不惜名位,或委曲济事而非阿附,或执法不同而非矫激,他们早已把此身献给了国家,所以凡所作为,都是忠的表现。这个忠字,质的方面,从前的对象是君主,现在呢,是连自己也计算在内,浑然一体,忠的意义更为深刻了。量的方面,从前的范围局于君臣之间,现在呢,是扩大到国界最后的边沿,凡尽纳税义务和享国民权利的人,无论男女老幼,不分富贵贫贱,都有他们应尽的忠忱了。可见民国而后,伦常的意义,在质在量,都比以前重大得多。言忠,应扩充而为全民对全国的忠。言节,应扩充而为男女双方都应遵守的节。此外言孝,言悌,言信,也都应比以前益加扩充地去解释。 甲、矢忠诚寇仇景服
 郭子仪,讨平安禄山,收复长安,再造唐室,功盖天下。鱼朝恩等诽谤他,他逢诏到即上道,一点也不观望,因此谗间不能行。同纥吐蕃等三十万人侵入醴泉,京城大震,他单骑入虏营,开诚面谕,回纥下拜,即日退兵。朝恩使人发掘子仪父墓,他入朝的时候,中外惧有变。帝唁问,子仪哭道,'臣将兵日久,不能禁阻军士们残人之墓,今日他人发先臣之墓,这是天谴,不是人患。'朝恩尝约见,元载预先警告,部下也要随从,他一概不听,只带着家僮前去。朝恩问,'车骑何少?'他将所听到的话告知朝恩,朝恩感动了,下泪说,'非公长者,得无见疑!'田承嗣向来很不安分,他的使者一到,承嗣西望下拜,指着自己的膝盖说,'玆膝不屈于人久矣,今为公拜!'李灵耀盘据着汴州,把公私财赋遏住;但对于他所运的财币,非但不敢阻留,反派兵卫送。他部下有宿将数十人,都是王侯,一任他颐指进退,有如部曲;幕府中六十几人,后来都做到将相,可谓知人善任了。八子七婿皆贵,孙辈数十人来到问安,也不能尽识。后代多以功名显。这都是他的盛德所致。 乙、耽逸乐百姓相轻
  崔荛,亦是唐朝人,任观察使时,只知享受,不亲政务。人民来诉旱荒,他指着庭前的树说,'这里还有叶,那里会旱?'喝叫打逐出去。大众动怒,要驱逐他。他逃到民舍,口渴求饮,百姓将尿给他饮。看老百姓将便溺当水,和崔荛将叶比苗稼,这一场恶作剧,到底是谁之过?后来崔荛的官职,终于被朝廷革掉了。

二、孝
  孝是良心之本,人格之基,如果一个人对于父母不能尽孝,就可以断定这个人对于社会国家也不会有伟大的建树。因为忘本之人,天良已丧,那里来的公忠之心,廉洁之德?所以世间不患无才干,而患无真性情,不患不能为人父师,而患不能为佳子弟。古人说得好,'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。'这一片孝心,端的是在一家则一家平,在一国则一国平。所有一切服务社会公忠体国的公德,务要澈底的从孝道建立起来。这实在是仁根的第一透露第一郁勃处,只要在这里养得活,便能够枝附叶贯地千花万朵俱森发了。罗氏训世编说,'孝子事亲,不可使吾亲生冷淡心,不可使吾亲生烦恼心,不可使吾亲生惊惧心,不可使吾亲有难言心,不可使吾亲有愧悔心。'至于老的、病的、鳏寡的、贫乏的,这四等父母待孝更切,他们的怨气更足动天。要晓得孝的理虽有一定,孝的事却无一定,只要我们于理见得明,自然随事都能如法了。

甲、冒霜雪扶棺跋涉
  薛浚,字道颐,少年丧父,事母极孝。周天和年间,袭爵虞城侯,官至考功侍郎。母病死,扶棺归葬。时深冬极寒,他披麻赤脚,冒犯霜雪,自京回到夏阳,五百几十里途程中,脚冻指堕,疮血流离,朝野为之伤痛。帝令回朝,他屡请终丧,不许,到京朝见。帝见他毁瘠过甚,改容对群臣道,'我见薛浚哀毁,不觉悲感伤怀!'他后竟因不胜伤感而卒,高祖闻知,当廷流涕。他做了一世的清官,死的时候,并无余蓄。他的行为,今人或者要以为太过,且再看杨黼的事。黼辞亲入川,访无际大士,在路上遇见一老僧,问他到那里去,回答访无际。僧说,'不如见佛。'问'佛在何处?'僧说,'你只要回家,见有倒屣披衣的便是。'他赶回家去,暮夜敲门。老母欢喜,披衣倒屣走出来,正是老僧所讲的佛状。他一见惊悟,自此尽力孝亲。

乙、藏热饭累母奔波
 徐姓兄弟二人,龙游人,住处相隔十几里。相约共同养母,五日一轮。兄极贫,有一次,轮到他供母,缺了两天,对母说,'食乏,且往弟家。后当补缺。'母到弟门,不肯纳,说兄供未满。母将兄意说了,仍被拒绝。母听见饭熟,乞稍止饥。弟密使妻将饭放在床上,将被覆盖。母只得含泪还兄家。忽雷电交作,妻在门死,夫在堂死。按胡霆桂任铅山主簿时,严禁制私醋,有女人诉姑私酿。霆桂诘问,'你事姑孝么?'答'孝。'桂说,'既孝,可代姑受责。'即以私醋律鞭妇。安得霆桂也给这一对忤逆男女一顿皮鞭,免他们惨死也好!

三、悌
  骨肉、手足,是中国向来用以形容兄弟间亲切的名词,这实在是最适当也没有的形容。能够把这两个名词表示得恰好的,无过于法昭禅师的诗:'同气连枝各自荣,些些言语莫伤情;一回相见一回老,能得几时为弟兄?'父母生来,本同一体,手病连足也痛,足病连手也痛,端的是个同气连枝!人伦之中,朋友间的会聚是没有一定的;即父之生子,妻之配夫,极早也要在二十几岁光景。只有兄弟在数岁之内,相继出世,自竹马游戏,一直到鲐背鹤发,相与周旋,有多至七八十年之久的。所以在骨肉之间,只该讲情,不该讲理;执了理便伤情,伤情便不是理。耐些冲撞,让些财帛,旁言弗听,宿怨弗留,彼此恩意和洽,猜忌不生,天伦间的乐趣,实有非言语笔墨所能形容的!

甲、感长兄欢欣团聚
  赵彦霄与兄彦云,同居二十年。兄浪游废业,霄屡谏不听,于是请求分析。分后五年,兄产败完了,又欠人债。除夕正想逃亡,霄设酒,迎兄嫂来饮,开口说道,'我本来没有分析的意思,只因兄用度不节,深怕荡尽,不得已才分家的。今日尚幸留得先业一半,请兄嫂仍再同居,主持家事。'当下将分券烧了,把合库锁钥尽交兄嫂收管。更出私蓄,偿清兄债。兄嫂愧谢不已。兄从此治家勤俭,处事谨节。就在这一年,彦霄父子两人,同榜登第。看彦霄待兄嫂处,妙在全是一片恻怛至诚,如此才得泯然无迹,两两相忘。若有一些介介,便触人心目,即使兄嫂受了,也不能心安的呢。

乙、遇时贤消弭参商
  施佐、施佑罢官家居,因田产不匀,发生意见。同邑严名凤,平日事兄如父,周恤保爱,无所不至。一日,在舟中偶遇施佑,谈及争产事。名凤颦蹙地说,'我正愁着家兄的懦弱,如果他也能有令兄的力量,就可以将我的田产尽拿了去,吾复何忧!'说着,挥涕不止。施佑当下恻然感悟,就拉他同到兄处且拜且哭。施佐也涕泣慰解,各欲将田相让。从此,兄弟亲爱到老。又淮阴地方某官有两子,自幼不和,常常几年也不见一面。后来兄病重了,呼弟到床前,执着他的手说,'我十九岁结婚,在少年从无妻子的爱;三十八岁丁忧,到老年从无父母的爱;想来相聚得最长久的,莫如你我两人,却又一生不合。到现在才悔悟,但吾生已尽,可来不及了!'可惜他们不能够像施家兄弟,早一日遇着严先生这种人,竟把大好的光阴耽误了!

四、节
  节、是夫妇之间共同需要的一种操守,是以调和感情为目的,节制性欲为方法的。影响所及,对于全社会的气节和风纪,都有很大的关系。所谓性欲,不仅饮食男女之欲,那骄慢、逸乐、残忍、忌妒等都是性欲里面的成分,凡放纵饮食男女之欲的,其他不良的欲自然会连带地发生;所以真正能够节制性欲的人,必定就是真正能够保全和发展个性的人。细寻历史迹象,凡一社会多贞操妇女,同时必多重义轻利的男子,否则风俗必习于欺诈。近时新说流行,情欲既求解放,欲炽必致多争;一面事事要仗法律制裁,一面各以巧伪破坏法律,世风日下,遂不可问。尽管听见礼教吃人之论,却眼见不少妇女为今人所吃。人与人既难相处,国与国何能相安?须知女子所恃,不过十几年的颜色,半途被弃,岂易别嫁?从前男子固多纳妾,但公然弃妻的还不多见;女子固多守贞,而男子为妻守义的亦不乏人。自古通人,从不主张青年孀妇守节;自古法制,亦没有对此加以强制的。足见节原是男女间自发的道义。祈望今后将从前片面的节,扩充而为男女双方都应遵守的节。有了强毅贞固的父母,才有身心健全的儿女,一再传而后,许有伟大人格的国民,来收拾这破碎腐烂的时局罢。 甲、名士钟情甘守义
  刘庭式,未登第时,议娶乡人女,尚未纳币。登第得意之后,女忽目盲;女家又贫,更不敢提婚事了。或劝别娶,庭式笑说,'我已经心许了她,岂可负我初心!'卒迎盲女为妻,生数子。女早死,庭式亦不续娶,东坡居士苏轼问道,'哀生于爱,爱生于色,今君爱从何生?'庭式说,'我只知道我的妻是去世了。倘因色可以生爱,则色衰便可弛爱;那些扬袂倚市、目挑而心招的都可为妻,便不成话!'东坡深感其言。庭式的几句话,对于时下摩登男女,可以发聋振聩了!唐代大诗人王维,亦妻死后不再娶,历史上肯为妻守义的人倒也不少呢。

乙、村妇拜金赋仳离
  朱买臣,汉代人,家贫勤学,挑柴出卖时,也在那里高声读书。妻背柴跟着,觉得他太痴了,于是向他提出离婚。买臣笑说,'我到五十岁就要发达,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,待我富贵,一定会报答你的。'妻怒道,'再等下去,要饿死沟中了!'买臣留不住,只好随她。后来买臣居然发达,来故乡做会稽太守,地方官发民清除道路的时候,买臣看见故妻和她的后夫也一同在那里扫路,过意不去,令后车载他俩到后园,给他们饮食。妻到后园里住上一个月,因内心羞愧,竟上吊而死。

五、信
  信、即诚实无欺。和朋友相交,无论说一句话共一件事总要诚信相孚,才免凶终隙末,近年要在社会上办一件事,是不大容易了,手续是这样的麻烦!大一点的事情,后面还要跟着一大批保证人、介绍人、律师、会计师之类;文件一大堆,又要添上些手指模、签字、印章之类。这种科学化,是不足傲的,也许是可耻的!人与人在办事上如此处处隔膜,与路路难通的苦处,都是人心陷溺,不讲信义的必然结果。要知道没有了这个信字,不论世出世法,都行不通的。佛经上说,'信如手,入宝山自在能取;无信,不能取。'这个信字,岂同等闲?一个人跑到社会上来,倒要拿出谋事不忠、面誉背毁、缓急不周、负人财物等一套手段来对待朋友,看他伏戈矛于谈笑之中,设陷阱于交好之际,自己以为是巧算,只怕终归失算罢了!

甲、重然诺不违千里约
  卓恕向太傅诸葛恪辞行。恪问,'何日再来?'卓恕将回来的日子约定了,回到家乡会稽去。到了这一天,诸葛太傅大宴宾客,却停箸坐着,说要等卓恕到了才食。来宾们纷纷议论道,'这里建康和会稽,道阻江湖,相去千里,怎么能够决定他必会来!'请没有讲完,卓恕就到,一座皆惊。试看卓恕随口说了一句,并没有和人订立什么契约,然而他说到那里,人家就信到那里;他自己说到那里,也就能够做到那里,一个人的信用到了这种程度,在社交场中,当然要占不少的便宜。这件事,和王修的事有点相像,也带便一提。孔融有难,对左右的人说,'能够冒难来看我的,只有王修一个人。'话才说罢,王修果然来到。又,王修在南阳游学的时候,住在张奉家里,奉全家染疫,亲戚无有来看顾的。他见到这种情形,于是独自留着抚恤他们,直等到他们的病好了才去。范文正公说,'不欺二字,终身可依。'看了上面三国时的史事,我们对人的态度应当怎样,有地位的人又要怎样才能够把握得住群众的心理,是值得考虑的了。

乙、欺老友致丧一生名
 战国时代,庞涓和孙膑同在鬼谷子处求学。后来庞涓在魏国掌军事,忌孙膑的木领比自己高强,派人骗孙膑来到,刖断了他的脚,使成废人,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。不料孙膑装着疯狂,乘庞涓不备,逃到齐国去。齐王用他做元帅,叫他统兵讨伐魏国,他在马陵山下埋伏军队,设计把庞涓引来,用乱箭射死。试想,朋友之间不讲信义,结果竟会弄到这般田地,岂不可怕!

六、廉
  自古圣贤教人,无甚高远,只是要人不坏心术。人心都有个所安:安的是义理,不安的是私欲。古人千言万语,无非要我们在这自心欺瞒不得处提醒作主。如果自私自利,便要以不安为安,一到这个地步,廉耻顾不得,人禽的界限就分不清了。这一百年来,世风剧变,其始大家还知道辨别是非,晓得点'是道则进,非道则退'的道理。后来因为欧风东渐的结果,不知不觉地以新旧作标准,世人虽厌旧喜新,对于是非之间,似乎心中还觉得有个痛痒。最近连新旧的界限也模糊起来,是非索性不要讲了,人心麻木到极点,于是廉耻扫地以尽!刘戢山说,'世人无日不在禽兽中生活,但以市井人观市井人,彼此不觉耳。'这就是眼前的活写照!曾国藩说,'无兵不足深忧,无饷不足痛哭,独举目斯世,求一攘利不先,赴义恐后,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,斯其可为浩叹者也!'当时情事,大类今日。世人不依本分,只道营求有益;不知非但无益,倒把本分上该有的消损了。忠廉自守者,一些不苟,那本有的财,必会从他途正路中得到。一正一邪,在那安危之间,却大有分别。何况行一件好事、心中泰然,行一件歹事、衾影抱愧,当下便是个天堂地狱呢!

甲、教子廉分明好消息
  崔元暐,唐朝人,补员外郎职时,母亲卢氏对他说,'我听见人讲,凡儿子出外做官的有人来说他贫乏不能存,这个好消息;如果说他财货很充足,这是个恶消息。近见亲表中做官的,多将钱物寄给父母,老人家只知道欢喜,竟不问这耶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;倘系非理所得,却与盗贼何别!就使无大过错,难道内心不觉得惭愧么?咄!你今坐食俸禄,如果不能忠清,何以戴天履地!'元暐奉母训,即以清廉自励。卢氏所谓消息的好恶,岂非就是吉凶的分途?这话真似暮鼓晨钟,足以发人深省了!

乙、陷友命恰是恶因缘
  明朝万历年间,在孝感县地方,有刘尚贤和张明时二人,结为好友,对天立誓,说要同生共死。偶同行,见地有光,掘看,有银枝如笋,相约祭祷然后取。祷毕共饮,刘在酒中放毒,令张饮了。张在腰中藏斧,乘刘醉砍杀。刘死之后,张亦随死。二家妻子知道缘故,赶着掘地,一无所得。大庄严论上说:佛与阿难在田野中行,佛说大毒蛇,阿难答是。有农人闻说往看,竟是真金,因此大阔。国王疑他暴富,拘捕入狱;存金用完,还要受刑。看了刘张的事,就要知道不止外面的黄金可变毒蛇来杀人,心内的毒蛇也可变做黄金来杀人的呢!

七、俭
  治生之道,只须守一俭字。一切动用,朴素些,简淡些,安静快活,有什么不好?须知世间罪恶,都从多欲中来。不俭则奢,奢则多欲,做官的必贪,居乡的必盗,非至胡为速祸,败家丧身不止!奢用惯了,在物诱势迫之下,即使心想廉洁,也难自主,因此古人说,'俭是养廉之法。'平日不取非分之财,不为外物所役,衾影无惭,泰然自得,再加上一勤字,非特可以丰家远罪,并且可以直道而行。古时雪峰和钦山同在溪边洗脚,钦山见有菜叶,喜道,'此山必有道人,可沿流寻访。'雪峰不高兴地说,'你智眼太浊,他日如何辨别人?他这样不惜福,为什么要居山!'入山,果无名僧。可见不论在山出山,皆不可不俭。近代因社会组织的演进,人与人的关系,几乎分不开了。一个人吃的、穿的、住的,对于大众都会发生影响。现代庞大的生产力,是跟着全部的消费量走的;消费方面如果人人肯节俭,生产方面自然会将奢侈品的供给减少,必需品的产额增多,于是物价见低,民生以裕。无奈人类欲望促进了物质的畸形发展,物质的畸形发展再促进人欲横流,这种循环式高速度推进,自作自受,人类是有得苦了!

甲、俭朴传家延福禄
  范文正公仲淹,字希文,宋朝人。在长白山寺中读书时,偶见窖中藏金,仍旧盖好,后登显贵,始告僧发金修寺。诸子请买园宅,他说,'京中各大官园林很多,主人不能常游,谁还不准我游?'晚年并将住宅改为天平寺,所至兴崇三宝。几位公子共一件好衣,外出时轮流穿着。文正死时,连丧葬费都不够。因为他出将入相几十年,所得的俸禄,已全做施济之用了。四位儿子都做到公卿,个个能继父志,所以孙曾辈又再发达。足见俭与悭大不相同。世上有财而鄙吝者必生奢男,'祖宗锱铢积之,子孙泥沙用之。'这种事例,我们常见,是不足为奇的了。

乙、骄奢成俗召奇穷
  正德三年大旱,楝塘地方,赖有堰水得免;明年水灾,因阜高又得免。各乡连年无收,只有楝塘接连丰收,并乘势得两次免粮,村人遂廉价买入各乡产业,所值三倍。从此旧时的朴素风气尽变,村人各以奢侈相尚。陈良谟对叔兄说,'吾村当有奇祸!'问他缘故,答道,'无福消受罢了。'不久,全村大疫,几无孑遗。再看汉大将军霍光重造汉室,权倾中外,因为敬重刘德的品学,想将女儿嫁给他。德见霍氏盛满,不敢娶。到霍氏败时,姻属相连坐诛的近千家,德独以畏盛满得免。可见将败之家,都预先有个样子给人看的啊!
八、谦
  谦、非止外貌卑逊,须是心存恭敬;常见自己不是,真能虚以受人,小人所短只是见得自己许多是,所以刻刻怨天尤人。足见今人病痛,大段是傲。古时象不仁,丹朱不肖,都只为犯一傲字,便结果了一生。广义地说,凡诸善行,都因义务心重、权利心轻;凡诸恶行,不过权利心重、无义务心。所谓义务心,就是自己觉得还有个义务当尽,所以众善都含有谦德的意义在里面。由谦发动,对父母兄弟就是孝悌,对社会人群就是忠信。尚书说,'满招损,谦受益。'易经也说,'天道亏盈而益谦,地道变盈而流谦,鬼神害盈而福谦,人道恶盈而好谦。'谦的一卦,六爻皆吉。天道很简单,就是过分的要受制裁,吃亏的要受补益;世人对于谦德善行都知恭敬欢喜,对于骄满恶行都觉忿怒隐恨,则祸福虽说是天道、实是人情,虽说是天降、实由自作。可知贪了世味的滋益,必招性分的损;讨了人事的便宜,必吃天道的亏。

甲、平心气定命改善
  张畏岩,江阴人,积学能文。明万历甲午年,乡试发榜,没有他的名字,就大骂试官。有一道者在旁,微哂说,'相公之文必不佳。'张怒叱道,'你懂得什么!'道者说,'闻作文贵乎心平气和;心气如此,文安得工?'张不觉屈服请教。道者说,'文固要佳,如果命不该中,文字虽好,亦无益处,须要自己做个转变始得。'张道,'命定不中,如何转变得来?'道者说,'造命者天,立命者我。如能力行善事广积阴功而又加以谦谨,以承休命。能到这地步,有什么福不可求的?'张道,'我一介贫士,那得钱来行善呢?'道者说,'善事阴功,皆由心造;常存此心,功德无量。且如谦虚一节,并不费钱,怎的不自反而骂试官?'张自此感悟,折节自持,念念谦虚,尘尘方便;善日加修,德日加厚。到丁酉年,果中试。同时有位杨仲举,邻屋檐溜落在家里,他说,'晴日多,雨日少也。'有人侵过地界,又有'普天之下皆王土,再过来些也不妨'之句,可谓谦厚之至了。

乙、欺老人天道忌盈
  杨大年,和周翰、朱昂,同在朝廷,朱周二人已老,杨方壮盛,每轻侮他们。周翰觉得难堪,便正色对他说,'君莫欺我老,老终留与君!'朱昂从旁摇手道,'莫与莫与,免为人侮!'可怜杨大年当日听不懂这两位老人家的讽示,未能猛省回头,后来寿止四十九岁,欲求为老翁而不可得!凡气盈的,必非远器。有识见的人,对于趋吉避凶,断然由我,岂肯自狭其量而自拒其福?

九、抑
  抑、是屈而不伸。世事本来逆多顺少,败易成难。人要在世上磨炼,美玉不冶不精莹,顽铁不炼不成钢,松柏不历岁寒不挺秀,孤臣孽子不厉熏不达。孟子说,天降大任,必先劳苦拂乱,令他动心忍性。世上颠沛患难,正是磨炼英雄汉子的一大洪炉,能受的,便如松柏历霜雪而愈坚;受不了的,便似夏草春花般的颓靡了。凡大人物,都不是什么粥饭习气、软暖形态所能养成的。当平常无事时,不见可喜可怒,不见可疑可骇,便众人与圣人何别?但一逢逆境,那肝肺具呈,手足尽露,有非声音笑貌所能勉强支持的了。倘遇小小境缘,就成事障,便是平日没有分毫契心洽意之证。前贤说,'自胜之谓强。'人要自强,如不惯早起的、要强之未明即起,不惯劳苦的、要强之勤劳不倦,不惯庄敬的、要强之立尸坐斋,总要令有一种强毅之气存乎其间。如当病境,便应消尽尘寰妄想,觑破此身虚幻,深明苦空无常无我观门。果达妙理,那现前极逆恶事,正是明师良友,第一玄妙之处呢!

甲、廿载艰辛持汉节
  苏武奉汉帝命,送来使归匈奴。既到,单于要苏武投降。武当下拒绝了,并且拔出佩刀来自刺,气绝半日,才回复过来。被禁在地窖中,啮食雪和毡毛,数日不死。匈奴觉得神奇,将武迁到北海无人处,叫他去牧羝,说羝有了乳才得归。羝是雄羊,那得会有乳呢?到了北海,不见廪食送来,只得掘吃野鼠所聚的草食。手持汉天子节,在冰天雪地朔风怒吼中,坚强不屈地度过了五六年。遇到单于的兄弟打猎经过,心里敬慕他,才给他衣食。汉昭帝登位,匈奴与汉和亲,汉使探知苏武的消息,借词责备单于,单于方送他归中国。他留匈奴的时期已近二十年了。回国后,封爵关内侯,所得的赏赐,尽施给昆弟故人,享寿八十余岁。看苏武在雪窖中,在北海上,人生必需的衣食住,是一无所有的;可是他心中的浩然之气,至大至刚,艰难困苦的环境一点也不能动摇他。所谓'丁年奉使,皓首而归,老母终堂,生妻去惟,'苏武的忠义,真是千古无两的了!

乙、一朝傲慢误终身
  颜竣,南朝人,职任吏部尚书,威权很重。一日,他父亲颜延之于午前到竣处,看见宾客盈门,许多人在那里等候,可是他还卧着没有起来。延之怒道,'恭敬撙节是福的基础,骄狠傲慢是祸的开端。何况你出粪土之中,而升云霞之上!这样放肆,岂能长久?'后来颜竣果然因事得罪,给皇帝赐死。

十、诚
  古今学术的发明,都有一段真挚的精神在内,这种精神,就是个诚字。即使一言一动,凡可信于之当时,传之后世的,无不仗有至诚,方能建立;稍涉名心,便是虚假。世间应用的学术且然,何况关于身心的受用?一切的身心受用且然,何况专在心地法门中做工夫的人?世人耳濡目染,动与一切外物作缘,营营逐逐,将全副精神都用在外面,一味在声价上做作;即此向外驰求,便成一生病痛,务要尽情自反,虽在千百人中,工夫只在一念之微处;虽在暗室独坐,工夫也只在一念之微处。所谓'三月不违,'是不违这个;所谓'日月至,'是至这个!且如心中想为善,可是常有个不肯的意思,就犯了自欺。自欺犹言亏心;心体本是圆满的,稍有物以撄之,便觉有所亏欠。这自欺之病,比如寸隙当堤,可使江河溃决,所以不能慎其独的,势必至于不可收拾!大学说,'小人闲居为不善。'闲居有怎不善?只是一种懒散精神,漫无著落,便是万恶的渊薮。印光法师说,'礼诵持念,种种修持,皆当以诚敬为主。诚敬若极,经中所说功德,纵在凡夫地不能圆得,而其所得亦已难思难议。'那心地法门中种种的灵异,都是些很自然的现象;感应道交,有什么奇处?

甲、转弱为强修三昧
  遵式禅师,宋代台州叶氏子,学行坚苦卓绝,尝力行般舟三昧法,以九十日为期。平素因苦学呕血,身体衰弱;在道场中,两足又患皮裂,师竭诚修法,以死自誓。一日,忽觉如在梦中,见白衣观音大士垂手指其口,引出恶虫;又从指端流出甘露,注在他的口中。师当下感觉身心清凉,旧病顿除。出忏那一日,顶相高寸余,声如洪钟。大众叹仰。师创立下天竺寺,建光明忏堂,每架一橼一瓦,必诵大悲咒七遍。后经寇难三次,火皆自灭,实遵师一念虔诚,和愿力坚固所致。时称慈云忏主。

乙、既得复失纵心猿
  黄木,任浮梁县官时,疑本县庙神是妖,用酒拜祭。乘醉执捉,果一老猿,将加杀戮。猿醒后,说道,'我固然该死,但多年所积,实可备县中之缺。'木心动,才要问时,猿已跃身逃脱,不知去向。后百计踪迹,竟不可得。陆象山说,'念之正否,只在顷刻之间。若一念不正,顷刻而知之,即可以正;念之正者,顷刻而失之,即是不正。此皆在人一心自审。'尚书又说,'惟圣,罔念作狂;惟狂,克念作圣。'千古圣贤,不过在一念之微处来审察;天地鬼神,也只在此上勘人的善恶。黄木贪念一动,老猿已得售其计,诚不诚之间,只差着这些!

十一、改过
  救他人是善,救自己岂非更善?人能改过,端的如沉苛得起,溺水得援,这一线生机,全靠自己肯救救自己!古人说,'人谁无过?过而能改,善莫大焉!'圣贤没有什么别的长处,只是见得自己有许多未是,所以孜孜改过迁善,而为圣贤。凡人不能无差错念头,只要扯得转来。到底扯得转扯不转,就要看自己有无知耻之念了。那为不善的人,其始都觉得有所不忍,其后忍不忍半,其后忍之,其后安之,其后乐之,至于乐为不善,于是良心死了--能压人的自夸有智,能害人的自夸辣手,行奸买俏的自命风流,迎逢哄骗的自称伶俐,反笑别人为背时的废物,入世的弃材,简直是没有一点羞耻之心,便如犯了绝症一样,完全不可救药!反过来看,遇坏念将起的时候,只要觉得可耻,便有转机。孔子说,'知耻近乎勇。'平日要认清那样事情是我不该做的,凡身过、口过、意过,辨到毫厘,绝不自恕。一旦发觉过失,自会奋然振作,不肯因循退缩,如毒蛇咬指、急与斩除,如芒刺在肉、急要剔出,没有一些子耽搁;春冰遇日,何患不消?改过的人,如天气新晴一般,自家固自洒然,人见之亦分外可喜,鬼钦神敬,吉庆渐来。故过不论久近,以改为贵!

甲、勇改过确立希贤志
  宋朝司马温公,名光。幼时想剥胡桃皮,无法可施,婢女用热汤替他脱了。姊从外来,问起缘由,光说是自己脱的。父亲叱道,'小子何得说谎!'光当下警醒,从此永不说谎。后登相位,夷狄相告,'中国相司马矣,毋开边衅!'光尝说,'我生平无甚过人处,只是没有一样事不可对人说的。'刘安世问尽心行己之要,光教以从不妄语始。世人寻常说话,在最没要紧处,也要带几分虚头,极是无谓,却不觉口中道出,自非学司马光决心改过不可!

乙、逞奇奸终无悔祸心
  吕不韦,本来是阳翟的一个大商人,见秦太子安国君次子,名子楚的,在赵困居,便说道,'此奇货可居!'于是厚赠太子和他的宠姬华阳夫人,更用计请太子立子楚做嫡嗣。不韦一面又将怀孕了的艳姬献给子楚,生子名政。秦昭王崩,安国君立为孝文王;孝文崩,子楚立为庄襄王;庄襄崩,子政立为秦始皇,尊不韦做相国。太后私通不韦,时始皇已长,不韦恐祸及,设法进嫪毒。事情终于败露,不韦被徙到蜀,饮鸩而死。看他以一商人为天子父,可谓大奸巨猾,第一善贾!然而经过了偌长的年数,竟也绝无一念悔过之心,于是奇货反为奇祸,大巧终成大拙了!

十二、立志
  志、是志向,如舟之有舵;立志、是将志向定,如树之生根。舟有舵、才不教于迷失方向,树生根、才能养成合抱之木。凡志有所专,杂念自息;如好色的人当艳冶夺心时,如怕死的人当刀锯加身时,岂尚有他念?世人所以流转不定,只因脚跟不点地。能立志的,从本源上澈底理会,将种种凡心习态除得干净,便有个商量处。那学不能进的,都害在因循两字;才说明日,便是悠悠。至于被声色犬马汨没的,良心善性都蒙蔽了,如彘鸡营营,无超然之志的,更不足道。定要轩昂奋发,莫恁地沉埋在卑陋凡下处!孟子说,'待文王而后兴者,凡民也;若夫豪杰之士,虽无文王犹兴!'又说,'彼丈夫也,我丈夫也,吾何畏彼哉?舜何人也,予何人也,有为者亦若是!'直看得上天下地,我处其间,须是做得人,才不枉了!莫说将第一等让与人,自己却做第二等,才这般说,便是自弃!所以孟子道,'自弃者,不足以有为也!吾身不能居仁由义,谓之自弃也!'到底重担子要硬脊梁汉方才挑得起,须从志上立个'人一己百、人十己千'的工夫来!当这人欲横流的时节,不是个刚毅的人,也断乎立不住脚,记取孔子说的,'三军可夺帅也,匹夫不可夺志也!'

甲、父子同德流芳千古
  范仲淹,少年丧父,又家贪,日食虀粥一角。勤苦读书时,即以天下为己任,常说,'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。'尝问相士,'能作宰相否?'再问,'能作名医否?'相士怪他前后两问相差得太远。他说,'因为只有宰相和名医,才可以救人。'相士叹道,'君仁心如此,真是宰相!'从政后,每感激论天下事,奋不顾身,因此士大夫矫厉尚风节,蔚为一时的风气。常想赡养族人,后为宰相,即捐置良田千亩,称为义田。次子纯仁,亦一代名相,尝受父命,解麦到苏州,麦脱售后。路见石曼卿。石说,'三丧未葬。'就将麦金给了他。又说,'二女未嫁。再将麦舟给了他。纯仁回见父亲,说起曼卿事,'以麦金给他,还是不够。'公说,'何不连舟也给他?'答曰,'与之矣。'公曰,'善!'范氏父子一心同德,真是千古的佳话了!

乙、主宾丧志遗臭万年
  蔡京,亦宋朝宰相,食用奢侈,无心为国。将人乳饲猪,芝麻饲鹅鸭,绿豆饲牛羊,自己用珍珠八宝汤治馔,其他可想。幕客翟谦,也一样的学他享受。宴会中有客言鸭舌汤美而补,谦稍示意,五百客汤就到;只因偶尔一言,便伤三千余命。后蔡京遭贬窜。谦亦被藉没家产,行乞饿死。

十三、修善
  我们身所做的事,口所说的话,心所想的念,都叫做业;由业而生的力,叫做业力。世间种种的受用,都是业力感召的。业力的连锁作用,就是因果;世间一切事物,没有一件不是受因果律之支配的。周安士说,'善者福之基,福者善之应。'如想得身心安乐的福报,应先修集三业清净的善因。世间一切的罪恶,无非由十恶作成;对治十恶的,便是十善。修善的人,能够不杀生、不偷盗、不邪淫,即身业清净了。能够不妄言、不绮语、不两舌、不恶口,即口业清净了。能够不悭贪、不嗔恚、不邪见,即意业清净了。一人的自业所感,造成一人所遭的祸福苦乐;众人的共业所积,造成一时一地的治乱衰荣。我们所遇到的患乱,当然是我们自己的业力造成的,断非偶然遭遇,不应怨天尤人,要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恶业,才有个转圜的办法。

甲、挽天心净意修持有道
  俞良臣,名都,江西人。家贫教读,奉行诸善。考试七科,都没有中。四子三女,先后去世。只留一子一女,那儿子又于八岁时失踪了。妻因悲哭,双目全盲。除夕,忽有一张姓者来访,指出他的毛病,全在信根不深,所以生平的善行,都是敷衍浮沉,没有一件着实的。力劝他收拾干干净净一个念头,只理会善一边去,不务名,不图报,不论大小难易,务要实实落落,耐心行去,切不可自欺,便会有不测的效验。说完,走到灶下不见了,原来是位司命之神,因他虔敬,故来指示。元旦,良臣拜祷天地,誓改前非,别号净意道人。更在观音大士前,叩头流血,敬发誓愿。从此一言一动,都如鬼神在旁,不敢欺诳。一切善行,不论大小闲忙,欢喜行持。三年过去,至万历二年,经同乡推荐,入京就张江陵宰辅馆。明年即登科,中进士。一日,在杨内监嗣儿中,发见失子。夫人因子舐眼,双目重明。净意还乡,益力行善事。儿结婚后,连生七子,皆嗣书香。自己享寿到八十八岁。 乙、陷人命识之抱恨无穷
  孙识之,虹县人。友人周义夫,富而不俭,性兼横暴。识之相劝,反被奚落,心里怀恨说,我且看他失败。后来识之登第,任本路司漕,按部到虹县。适逢有人控告义夫在市打人,送司审勘。不料告者偶然身死,识之即坐义夫以谋杀罪,论死。数年后,识之移漕河北,盗寇作反,地方上秩序大乱起来,全家即死于乱事。在义夫恃财横暴,固应遭败,但识之竟因私怨,破他的家,而自己的家亦终于残破了。 十四、修福
  善因福果,恶因祸果,因果的理论虽然简单,事象却颇繁复。有因一念做成了极大善业,便消去了许多小恶的;有因一念做成了极大恶业,便掩尽了许多小善的。那为善而恶终的,因今生善业尚未成熟,前生恶果已先熟了。为恶而善终的,因今生恶业尚未成熟,前生善果已先熟了。只为身口意三业时刻造作不停的因,就有那善恶相间发生的果。果报有三种:一是'现报',即今生作善作恶,今生便受福受祸的,二是'生报',即今生作善作恶,等到来生才受福受祸的,三是'后报',即今生作善作恶,等到多生以后,或无量劫后,才受福受祸的。三者间错,正如天地之大,使人难捉摸处。世人只看眼前,便不免积疑生惰,积惰更生疑,为善之念就不坚了。须知善人得福,如大贾居货,必日日见钱?只通盘打算,决定有十分便宜。所以在失意时,应生惭愧心,生忏悔心;在得意时,应生精进心,生慈悲心。

甲、遇云谷了凡毕竟不凡
  袁了凡,名黄,明朝人。曾遇孔某,依皇极经世法,为他起数。预言他县试得第十四名,郡试第七十一名,学试第九名,某年补廪,某年当贡,某年受职,任期二年半,寿到五十三岁,无子。后来从县考一直到出贡,孔某所说的都应验了。这时了凡以为万事都由前定,还希求什么,凡事一任宿命而已。后遇云谷禅师,云公将立命的道理警策他。于是他努力行善,陆续举行三千善行,作为功名子寿的代价。从此孔某的预言就不灵了:预言说他只能出贡的、竟登第了,无子的、竟弄璋了,寿只五十三岁的、竟活到七十四岁。从他遇孔某一事看,便知业力拘束的实征;从他遇云谷一事看,更见业力转变的方法。可知天定虽能胜人,人定亦能胜天的。 乙、同遭际心变运程亦变
  豫章地方有双生子,相貌既同,聪明文才如一。及应考,同时补博士弟子。娶后一年,同日生子。再应考,又同补饩。至三十一岁,偕赴省试时,邻居有美孀,私挑兄。被兄正色拒绝,并诫弟说,'你我貌同,恐再挑你,切莫作损德事!'弟竟私与妇通,并许考中后即娶她为妻。妇亦不知有兄弟二人。到发榜时,兄得中。弟竟落第,又骗妇道,'我今虽中,待发甲后迎娶,更有光彩。'并称短缺资斧,妇将积蓄尽给了他。明春,兄发甲,弟依然落第。妇日夕盼望,消息全无,抑郁成病而死。次年,弟的爱子忽夭折,因痛哭而盲,不久亦死。兄却多子多孙,享受福禄。可见他们虽是双生同命,但后来心地彼此有异,祸福也就从此两样了。 十五、利人
  谁愿意吃亏?个个想占便宜!但我们想占便宜,须从利人处下手,因为利人亦即自利;莫向损人处进行,因为损人亦即损己。须知宇宙间万物流行不息,溯上去是无始的,推下去是无终的,无一时不前后相续,亦无一刻不大小相通。举一人来说,由心理的、生理的、物理的关系,便有风俗的沿习、血统的遗传、教育的培养,处处和全人类呼吸相应。举一般来说,人民生命的保障,要有政治的、社会的、经济的组织,各组织又各有他应具的条件,食必需于农,住必需于工,而农工等又必互相为助,才能够生活。所以想一人安乐,必先要一国安乐;想一国安乐,必先要全世界安乐。现在是全世界都不安乐,因此没有一个人得到安乐。其实从空间讲,人类的关系是交遍互融的,则自他的界限应除;从时间讲,相续不断而不限于一生,则死生的苦恼应息。无奈世人的知见,横则限于有限的空间,纵则限于有限的时间,把自己看得很小很小,错认了狭小的假相为我,把生命洪流上的一点假相认为自己,于是逐境生心,循情造业,自私自利,尽找苦吃了。 甲、发积粮将工代赈
  邵灵甫,宜兴人,积壳数千石。遇着荒年,有人劝他出粜,灵甫说,'是图利也。'有人劝他赈粥,又说,'是好名也。'他将所藏的谷尽数发出,做了两件大有利于人的事。第一件,雇工筑路,自县至湖,计程四十里,这对于地方上的交通,是关系极大的。第二件,又开浚横塘水道,计程八十余里,这对于各市镇间的水上运输,又发生了很大的效用。当他的计划一提出,邑人争来应募,所有饥民皆赖全活。灵甫只靠他个人的力量,利用积谷,开后来以工代赈的风气,实在不能不令人佩服他的仁心仁术了。他活到九十几岁,后代也十分发达,终于占了不少的便宜。

乙、抛残草招祸自戕
  宋时有经略府承差张某,奉上峰命,出外办公。在驿舍止宿的时候,怪驿卒服侍不恭,心中怀恨。临去,将饲马的残草抛弃井中,以为自己此后不会再来的了。不久,再奉差过此,时当大暑,非常口渴,看见有井,赶去汲饮。往日丢在井中的残草,尚留在那里,他忘却过去所种的恶因,饮时不及细看,草屑混在水中,哽喉气塞而死。孟子说,'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。'张某存心害人,结果害了自己,这叫做出尔反尔。所以古人教人常要立在吃亏的地位,最初似乎吃亏,结果仍会得到大便宜的。

十六、利物
  世间有生命的东西,人类之外,有在天空飞的,水中潜的,陆上走的,种类不可尽数,统名之曰动物。人和动物虽分灵蠢,但贪生怕死则同,爱恋亲族则同,当杀戮而知苦痛则同。所不同的,人有智,物却无智,人能言、物不能言而已。人力强,物力弱,人们要随时保护,随地爱护,使它们各得其所,才合天理。人类虽被称为万物之灵,但绝无吃万物之理。人类和动物,同禀生生之气,同处天地之间,正如人有嫡子长子,又有幼子庶子,虽有长幼嫡庶之分,总是一般的骨肉,一样地亲切。试想个人因一毛之拔可使全体震惊,一艾之灸可使全身感痛,便可想到这一体本是全体之体,那众生即是吾生之生。气血既然相同,悲惨怎能无涉?我国向来有戒杀放生的美俗,各国近亦有保护动物的组织,可惜推行得不广,大众见理又不明。既然不能利物,何能积极利人?存心既不慈,杀机遂酝酿,一旦爆发,便成浩劫。两番世界大战,无非人类杀机的表演。所望经过这番创钜痛深之后,大家猛省改悔。要知道世间治乱安危的机括,就在这个上头! 甲、疗雀饥全家免难
  柏之桢,河南人,平生爱护动物,小至禽虫,都蒙其泽。只因慈心所感,每逢将食的时候,便有鸟雀飞集面前,不知畏避。冬天下雪,之桢恐怕鸟因草子难寻,必将饥饿,乃不避寒冷,亲自扫出一片净地来,将碎米洒上,让诸鸟啄食。后来流寇攻进县城,到桢家,将进门时,看见鸟雀成千,飞集满阶,以为这是无人居住的空屋,都散去了。全家二十口,个个安然无恙。有诗为证:'汝欲延生听我语,凡事惺惺须求己。如欲延生须放生,此是循环真道理。他若死时你救他,汝若死时他救你。延生生子无别方,戒杀放生而已矣。'

乙、轻蚁命幼子捐生
  杭州妇人某氏,素性凶悍。每见蚁在厨灶循行,便用火烧,蚁死者不知多少。又常用石灰来填塞蚯蚓的穴道,以此为快。后来生育一子,方在怀抱,偶因事外出,将儿子放在床上。等到回来的时候,只见床中漆黑一团,心中惊疑,赶着细看,原来她的幼子已被群蚁攒啮死了。妇人悲痛,不久亦暴卒。杭州云栖莲池大师说,'我今哀告世人,不敢逼汝吃斋,且先劝汝戒杀。戒杀之家,善神守护,灾横消除,寿算延长,子孙贤孝。吉祥种种,难以具陈。'可惜这妇人虽然住在杭州,却未闻大师之说。杀心一起,灾横迭至,儿命既亡,己寿亦促。好好一份人家,弄到这般结局,何等可怜!

十七、救民
  民生主义,原是最好的救国主义;但不懂得民间疾苦的,决不配谈。民是一国之本,本固国才能安,所以救民便是救国。离了救民之外,岂另外还有个什么救国的妙法?肯真心唤老百姓为'同胞'的人,必听得进佛法的'空'义,能解空义的,必解无我义;他能无我了,说到牺牲就真能牺牲,说到救世就真能救世。又,他也必听得进佛法的'不空'义,能解不空义的,必解'慈悲'义;所谓不空者,就是救世的誓愿,和利他的慈悲本怀。虽知无我而不断慈悲,虽行慈悲而不执有我,于是向这空上来立脚,而向这不空上做去,那他还贪污做什么,还欺骗民众做什么?当国都是如此,革命一定成功。须知民生主义也就是民主主义,我们的主人翁今日是苦到无可再苦了,'民为邦本',赶快地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