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弘景自号华阳隐居,谥贞白先生,南北朝时期的著名道教学者,道教茅山宗的开创者。他曾在南朝宋、齐、梁三朝作官;在宗教信仰方面,道、佛兼宗。他一生似宦非宦,似隐非隐。后人对他议论颇多,毁誉不一。本文拟就其生平事绩、著述及思想作全面评述,以拨散云雾,显现其庐山面目。
一、生平事迹
陶弘景,字通明,丹阳秣陵人(今南京江宁人)。出生于南朝士族之家。据其从子陶翊撰《华阳隐居先生本起录》述其家世说:"祖隆,……便鞍马,善骑射,好学读书,善写,兼解药性,常行拯救为务,行参征南中郎军事,侍从宋孝武伐逆有功,封晋安候。……父讳贞宝,字国重,司徒建安王刘休仁辟为侍郎,迁南台侍御史,除江下孝昌相,亦闲骑射,善隶书,……母东海郝夫人,讳智湛,精心佛法"。"以孝建三年(公元456)太岁丙申四月三十日甲戊夜半,先生诞焉。"陶弘景四、五岁便好书,九、十岁读《礼记》、《尚书》、《周易》、《春秋》、杂书等,颇以属文为意。年十一,为司徒左长史王钊子吴博士。十三,父随吏部尚书刘秉之淮南郡。十五,归都,寓徐胄舍,后仍立别宅,从此不复还旧庐。十七,乃冠,常随刘秉之丹阳郡,得给帐下食,出入乘厩马。秉第二男俣少知名,时为司徒祭酒,俣雅好文籍,与陶弘景共味而食,同车而游。俣与江救褚炫等俱为顺帝(南朝宋刘准)四友,故最以才学得名。年二十二,随刘丹阳入石头城(南京)就袁粲建事,与韩贲糜淡同掌文檄,及事败城溃,即得奔出。俣及弟侅为沙门以逃,为人所获,狱死。陶弘景自此弃世寻山而止。值宋齐之际,物情未安,陶弘景以既结刘宋,因而常怀忧伤。后因其父事齐高帝,遣使陶弘景为高帝诸弟侍读,兼助公间管记事。二十三,除巴陵王侍郎,明年侍从高帝登极,还台住殿内,除太尉豫章王侍郎。陶云:"革运之际,颇有微动,何处不容三两阶级。"遂不拜受。世祖即位,以振武将军起侍宜都王侍读。齐世侍读,任皆总知记室手笔事,选须有文才者,陶弘景于吉凶内外仪礼表章,爰及践疏启牒,莫不绝众,数王书佐典书,皆承授以为准格。二十八,召拜左卫殿中将军,颇郁时望。陶弘景告庾道敏,论诸届滞,庾为面启齐武帝,帝云:"先帝昔亲命此官,卿不知耶,其何辞之?"庾告陶弘景,陶喟然叹曰:"昔不受豫章王侍郎,于今五年,翻为此职,驿马首骥騄。"犹欲固辞。庚切言之,云:"太元已来,此官皆用名家,裴松之从此转员外郎,但问人才,若官何所枉君,恐为尔误我事。"庾于时正被委任总知诸王府事。陶弘景不得已而受之。年二十九,清溪宫新成,齐武帝宴乐之,陶弘景拜表献颂,武帝将欲迁擢,会母忧去职,寻授振武将军起特赐酒食省禄,随宜都王赴京。帝欲幸武进宫,陶弘景复作颂,颂成而车驾事废,不复得奏。云:"此颂体制爽绝,倍胜旧格。"三年还都,方除"奉朝请",拜竞怏怏。与从兄书云:"昔仕宦应以体中打断,必期四十左右作尚书郎,出为浙东一好名县,粗得山水便投簪高迈,宿昔之志,谓言指掌,今年三十六矣,方作"奉朝请",此头颅可知矣。不如早去,无自劳辱。"明年五月,遂拜表解职。初隐不欲辞省,脱朝服挂神虎门,鹿巾径出东亭,已约语左右:"勿令人知"。往与王晏语别。晏云:"主上性至严,治不许人作高奇事,脱致忤旨,坐贻罪咎,便恐违卿,此志讵可作!"陶弘景默思良久,答云:"余本徇志,非为名,若有此虑,奚为所宜。"于是即不诣省,直上表陈诚。诏赐帛十匹,烛二十铤,又别勅月给,上茯苓五斤,白蜜二斗,以供服饵。遂命理舳东下。众宾并饯于征虏亭,举酒辉袂,皆云"江东比来未有此事,乃见今日尔。"于是止于句容之句曲山。云:此山是金坛洞宫,周回百五十里,名曰"华阳之天",有三茅司命之府,故名"茅山"。所以自称"华阳隐居",凡书疏,皆以此号代名。善稽古,训诂七经,大义备解,而不好立义异于先儒议论。惟著纸不甚口谈。尤好五行阴阳、风角炁候,太一遁甲、星历算数、山川地理、方国所产,及医方香药分剂、虫鸟草木,考校名类,莫不该悉。善隶书,不类常式,别作一家,骨体劲媚。琴棋骑射,亦皆领括。以齐武帝永明二年至四年(公元484至486)就兴世馆主东阳子孙游岳咨禀道家符图经书。虽相承皆是真本,而经历模写,意所未惬者,于是更博访远近以正之。永明六年(公元488)始往茅山,得杨羲、许谧手书真迹。永明八年(公元490)又东行浙越,寻求灵异。至会稽大洪山谒居士娄慧明(《真诰叙录》作"娄惠明");又到馀姚太平山谒居士杜京产;又到始宁窕山谒法师钟义山;又到始丰天台山谒诸僧标及诸处宿旧道士。并得"真人"遗迹十馀卷,游历山川二百馀日乃还。爰及东阳长山、吴兴天目山、于潜临海、安固,诸名山无不毕践。据《梁书·陶弘景传》述:齐末,为歌曰:"水丑木为梁字"。肖衍(梁武帝)欲纂齐政权,兵至新林,陶弘景遣弟子戴猛之假道奉表,以示拥戴。及闻议禅代,弘景乃援引图谶数处,皆成"梁"字(《隋书·经籍志》云:"合成'景梁'字以献之"。)令弟子进之,示"梁"是应运之符。梁武帝既早与之游,及即帝位,恩礼愈笃,书问不绝,冠盖相望。弘景既得神符秘诀,以为神丹可成,而苦无药物,帝给黄金、朱砂、曾青、雄黄等。国家每有吉凶征讨大事,无不前以咨询,月中常有数信,时人谓为"山中宰相"。
天监四年(公元505),移居积金东涧。天监中献丹于武帝,中大通初(公元529)又献二丹,一名善胜,一名成胜,并为佳宝。唐李渤撰《梁茅山贞白先生传》谓:"以大通初献刀二,一名善胜,二名成胜,为佳"。古语"二丹"亦称"二刀圭",故"刀"与"刀圭"此处混淆。按陶弘景虽事烧炼,但不深信金丹,而于铸剑术则颇精湛,献干武帝的当是刀二。梁武帝大同二年卒。诏赠太中大夫谥贞白先生。《南史》、《梁书》、《仙鉴》、《太平广记》皆云陶弘景卒年八十五岁。考陶弘景生于南朝刘宋孝建三年(公元456),殁于大同二年(公元536),享年为八十一岁,梁邵陵王肖纶《陶隐居碑铭》云:"春秋八十有一"。
《南史》、《梁书》均谓陶弘景以"父为妾所害",故"终身不娶"。又谓其敬重佛法,"曾梦佛授其菩提记,名为胜力菩萨。乃诣郧县阿育王塔自誓,受五大戒"。
二、著述及其真伪、源流考辨
陶弘景于阴阳、五行、凤角、星算、山川、方物、医术、本草均有较深研究,著述亦甚多,陶翊《华阳隐居先生本起录》列撰集名目三十六种,二百十九卷。李渤《梁茅山贞白先生传》及《太平广记》卷十五《贞白先生》亦均谓陶弘景纂《真诰》、《隐诀》,注《老子》等书二百馀卷。宋郑樵《通志艺文略》及元刘大彬《茅山志》又作了著录。由于各种著录名目均有所差异,故一并录之以供参考。
陶翊《华阳隐居先生本起录》所记道书名目有:《学苑》十秩百卷、《孝经论语集注并自立意》共一秩十二卷、《三礼序》并自注共一卷、《注尚书毛诗序》共一卷、《老子内外集注》四卷、《三国志赞述》一卷、《抱朴子注》二十卷、《世语阙字》二卷、《续临川康王世说》二卷、《太公孙吴书略注》二卷、《古今州郡记》(并造《西城图》一张)三卷、《帝王年历》五卷、《贠仪集》三卷、《玉匮记》三卷、《七曜新旧术》二卷、《占筮略要》一卷、《风雨水旱饥疫占娄》一卷、《算数艺术杂事》一卷、《举百事吉凶历》一卷,《本草经注》七卷、《肘后百一方》三卷、《效验施用药方》五卷、《登真隐诀》三帙二十四卷、《真诰》一秩七卷、《梦记》一卷、《合丹药诸法式节度》一卷、《集金丹药白要方》一卷、《服云母诸石药消化三十六水法》一卷、《服草木杂药法》一卷、《断谷秘方》一卷、《灵方秘奥》一卷、《消除三尸诸要法》一卷、《撰集服炁导引法》一卷、《集人间诸却灾患法》一卷。又作"浑天象",高三尺许,地居中央,天转而地不动,二十八宿度数,七曜行道,昏明中星见伏,早晚以机转之,悉与天相会。云:"此修道所须,非但史官家用。"又欲因流水作自然漏刻,使十二时轮转循环,不须守视,而患山涧水易生苔垢,参差不定,是故未立。唐李渤撰《梁茅山贞白先生传》亦云:陶弘景"尤长于铨正伪谬。地理历算,文不空发。成即为体,造浑天仪,转之与天相会。其纂《真诰》、《隐诀》、注《老子》等书二百余卷"。
郑樵《通志艺文略。茅山道书目》(见《茅山志》卷九)。《道德经注》四卷、《黄庭集诀》一卷、《上清握中诀》三卷、《导引图》一卷、《金丹诀》三卷、《炼服云母法》一卷、《太清诸石变化神仙方》一卷、《经食草木法》一卷、《达灵经》一卷、《养性延命集》二卷、《养生诀》一卷、《真入水鉴》十卷、《周易林》一卷,《易林体》三卷、《易髓》三卷、《天仪说要》一卷、《星经》五卷、《三命立成算经》一卷、《三命钞略》二卷、《三命杀历》一卷、《名医别录》三卷、《古今刀剑录》一卷。
刘大彬《茅山志》卷九《众真所著经论篇目》列陶弘景著:《周真人传》(隐居撰弟子周子良事行)、《学苑》一百卷、《孝经论语集注并自立意》十二卷,《三礼序并自注》共一卷、《注尚书毛诗序》一卷,《老子内外集注并自立意》四卷、《抱朴子注》二十卷、《三国志赞述》一卷、《世语阙字》二卷、《续世说》二卷、《卜筮要略》一卷、《古今州郡记》三卷、《算数艺术杂事》一卷、《登真隐诀》二十四卷、《真诰》十卷、《草堂法师传》一卷、《本草注》七卷、《药总诀》二卷、《肘后百一方》三卷、《效验施用方》十卷、《合丹节度》四卷,《萝记》一卷、《炼化杂术》一卷、《太清玉石丹药集要》三卷、《太清诸草木方集要》三卷、《服云母诸石方》一卷、《服饵方》三卷、《灵奇秘奥》一卷、《消除三尸诸要法》一卷、《隐居集》一卷(昭台弟子傅霄编、江总序)《陶先生文集》三十卷、《陶先生内集》十五卷、《周氏玄通记》四卷(隐居集弟子周子良感降事)。
在《正统道藏》"腾"帙有《真灵位业图》、"临"帙有《养性延命录》,历来大都认为是陶弘景所著,而且是他的主要著作部分。但其从子陶翊《华阳隐居先生本起录》却未列这两种书名,故学术界也有以为这两种书非陶弘景所作。
余嘉锡《四库提要辨证》卷十九《真灵位业图一卷》中,曾对此问题加以辨证。他说:"弘景肯作《真诰》,未必不可作此书。《道藏》尊字号《陶隐居集》载有此书之序,相其文词,实出六朝人之笔,非出伪托。虽《云笈七签》卷一百七弘景从子翊所撰《华阳隐居先生本起录》篇末详列弘景撰集名目凡三十六种,二百一十九卷,并无此书之名,似有可疑。然翊自注云:"又有图象杂记甚多,未得一二尽知见也'。则弘景之著述,翊容有未知,不足深怪。"这段话似乎是已肯定陶弘景有此作,只是陶翊不曾见着,故未列入。可是接着却又提出异改:"惟考《真诰》卷十五邵公奭为南明公条下弘景自注云:"按周公、邵公、太公,俱佐命克纣,功在不殊。而周公有圣德,仙鬼之中,并无显出。太公执旄秉钺,威罚最深,乃载入列仙。邵公思流甘裳,翻为鬼职,亦复难了,皆当各缘其根本业分故也。"是弘景明言仙官鬼职之中,皆无周公。今此书谓周公为西明公,比少傅,与《真诰》矛盾,未详其故。"指出《真灵位业图》与《真诰》在说法上矛盾,这岂不是又怀疑此书非陶弘景之作?前后相校,则余意似乎模棱两可。
我以为陶弘景革新道教,意在适应当时政治需要而使道教规制化,将封建等级、官阶制度引入道教,造构出天上的封建朝廷,实际上是为人间封建等级制度制造宗教依据,这对于维护封建贵族专制是有利的,故他完全可能写了这本书。
《正统道藏》"临"帙有《养性延命录》二卷,《云笈七签》三十二卷亦有节本,题"华阳陶隐居集",而序后又云:"此书或孙思邈所集"。据汤用彤教授《读<道藏>札记》(见《汤用彤论著集》之三)考证,认为"按其内容及文体,或以前说为是"。并认为此书保存了两晋时期不少重要资料,甚可注意。按,该书中引用其他古籍或人物的言论达三十多种,如嵇康注《庄子.养生篇》、严君平《老子指归》、《道德经河上公注》以及道教重要经书《大有经》、《小有经》、《妙真经》、《黄老经》、《服气经》、《玄示》、《黄庭经》等。这对于研究有关人物的思想、校勘古籍和确定有关道经的年代,都将不无补益。又《养性延命录》引张湛《养生集叙》云:"养生大要,一曰啬神,二曰爱气,三曰养形,四曰导引,五曰言语,六曰饮食,七曰房室,八曰反俗,九曰医药,十曰禁忌,过以以往,义可略焉。"这对于究研魏晋南北朝养生学的发展状况,也是重要资料。
陶弘景著述丰富,有关道教的著作今存者有《真诰》二十卷(见《道藏》太玄部)、《洞玄灵宝真灵位业图》一卷(见《道藏》洞真部谱录类)、《华阳陶隐居集》二卷(见《道藏》太玄部)、《养性延命录》二卷(见《道藏》洞神部。)
上述道书中,《真诰》颇重要。其成书过程及卷数的演变,史籍有如下记载:
《正统道藏》太玄部收有《真诰》二十卷,题曰"金阙右卿司命蓬莱水监梁国师贞白真人华阳隐居陶弘景造。"《云笈七签》卷一百七陶翊《华阳隐居先生本起录》自注云:"此一诰,并是晋兴宁中众真降授,杨许手书遗迹。顾居士已撰,多有漏谬。更诠次叙注之尔。不出外闻。"《真诰》卷十九云:"又按此书(《真诰》)所起,以真降为先,然后众事继述。真降之显,在乎九华;而顾撰最致末卷。又顾所记二许年月,殊自违僻。今谨依真授检求,又以《许家谱》参校,注名异同,在此卷后"。陶翊《本起录》谓《真诰》一帙七卷。《晁志》神仙类著录《真诰》十卷,注云:共七卷,《云题》一,《象甄》二,《命授》三,《协昌期》四,《稽神枢》五,《握真辅》六,《翼真检》七。后人析第一、第二、第四为上下"。《旧唐志》子录道家类、《新唐志》子录神仙类、《崇文总目》道书类、《通志略》诸子类道家、《太平御览》经史图书纲目,皆云十卷。明《正统道藏》本析为二十卷,其卷十九《真诰叙录》载:"《真诰·运题象》第一(原注:此卷并立辞表意,发咏畅旨,论冥数感对,自相俦会。分为四卷),《真诰·甄命授》第二(原注:此卷并诠导行学,诫万愆怠,兼晓谕分挺,炳发祸福。分为四卷),《真诰·协昌期》第三(原注:此卷并修行条领,服御节度;以会用为宜,随事显法。分为二卷),《真诰·稽神枢》第四(原注:此卷并区贯山川,宣叙洞宅,测真仙位业,领治所阙。分为四卷),《真诰·阐幽微》第五(原注:此卷并鬼神官府,官司氏族,明形识不灭,善恶无遗。分为二卷),《真诰握真辅》第六(原注:此卷是三君在世自所记录,及书疏往来,非"真诰"之例。分为二卷),《真诰·翼真检》第七(原注:此卷是标明真绪,证质玄原。悉隐居所述,非《真诰》之例。分为二卷)。……右《真诰》一蕴(原注:此十六卷是真人所诰,四卷是在世记述。"
据以上所述,南齐顾欢(字景怡,又字玄乎)曾搜集、整理"真人口授之诰",但"多有漏谬",故陶弘景再加诠次叙注,有所增补。今存《道藏》中之《真诰》二十卷,卷一至十六为"真授",卷十七、十八为杨羲、许谧书疏,卷十九、二十为陶弘景所述。宋《晁志》所录,乃误《运题象》一、《甄命授》二为《运题》一、《象甄》二、《命授》三,而脱《阐幽微》篇名。
《真诰》是杨羲、许谧、顾欢、陶弘景所撰述,故此书是研究颇欢、陶弘景的宗教理论以及茅山宗源流的重要资料,也是研究宗教史的重要文献。
陶弘景师东阳孙游岳,是南朝宋陆修静的再传弟子。陆修静著述虽多,但主要内容是传播道教斋仪,而陶弘景则学识渊博、多才多艺,成就是多方面的。梁邵陵王肖纶《陶隐居碑铭》颂扬说:"淮南《鸿宝》之诀(汉淮南王刘安有《鸿宝苑秘书》言神仙事);陇西地动之仪(汉张衡发明地动仪,能测知陇西地震);太乙遁甲之书(太乙九宫及奇门遁甲);九章历象之术(天文算数);幼安银钩之敏(晋索靖宇幼安,善书法,笔画如银钩);允南风角之妙(允南待考,风角即候八方之风以占吉凶),太仓《素问》之方(汉淳于意为太仓令,《黄帝内经素问》乃医书,这指精于医术),中散琴操之法(晋嵇康为中散大夫,善操琴),咸悉搜求,莫不精诣。羿射、荀棋、苏卜、管筮,一见便晓,皆不用心。张华之博物(晋张华撰《博物志》),马钧之巧思(三国马钧曾发明水车),刘向之知微(西汉末刘向预知王莽将代汉。知微即知机。指陶弘景亦预知肖衍将代齐),葛洪之养性(陶弘景宗葛洪之神仙信仰),兼此数贤,一人而已。"
三、思想概述
陶弘景学识渊博、多才多艺。在主观上固然是为了修道登仙、长生不死而研究服食、炼养等方技,但在客观上他对医药学、冶炼学、天文学等自然科学均有卓越贡献。在宗教信仰方面,他既虔诚信仰神仙道教,也信仰佛教。在宗教理论上既宗葛洪金丹道及杨羲、许谧《上清经》,同时也援佛人道,杂有佛教观点。
关于宇宙本原问题,他虽标榜以。《老子》为本,但却不同于道家哲学思想。《真诰·甄命授》云:"道者混然,是生元气,元气成,然后有太极。太极则天地之父母,道之奥也。"认为"元气"是"道"的产物,"道"是宇宙的本原,是超自然物质的精神性本原体。《道德经》云:"道法自然"。《太平经》中说"道"与"元气"同在,二者不离,魏晋道士所著《西升经》也还说"自然者,道之根也",而陶弘景则认为"道"生"元气",是宇宙万物之始。
陶弘景佛道双修,在茅山道观中建佛道二堂,隔日朝礼。唐释法琳《辨正论》卷六《内异方同制旨》云:茅山道士冲和子与陶弘景,"常以敬重佛法为业,但逢众僧,莫不礼拜;岩穴之内,悉安佛像。自率门徒受学之士,朝夕忏悔,恒读佛经"。《梁书·陶弘景传》云:"(陶弘景)曾郧县阿育王塔自誓。受五大戒"。《陶贞白集》附录《瘗剑履石室砖铭》云:"华阳隐居幽馆,胜力菩萨舍身。释迦佛
陀弟子,太上道君之臣。行大乘之六度,修上清之三真"。《南史·陶弘景传》亦载陶殁前遗嘱:"因所著旧衣,上加生戒裙及臂衣袜冠巾法服,左肘录钤,右肘药钤,佩符络左腋下。绕腰穿环结于前,钗符于髻上。通以大袈裟覆衾蒙首足。明器有车马,道人(佛教徒)道士(遭教徒),并在门中,道人左,道士右"。正是表示佛道双修之意。
在南北朝,曾发生佛道相争,留下的文献史料,佛教有《弘明集》和《广弘明集》,道教有顾欢《夷夏论》、张颐《门论》、齐道士《三破论》、王浮《老子化胡经》等。而陶弘景对两教则采取双修、融合的态度。《正统道藏》"善"帙《华阳陶隐居集》中有《答朝士访仙佛两法体相书》,认为佛道所探索的都是形神生死问题。他说:"今且谈其正体,凡质象所结,不过形神。形神合时,则是人是物,形神若离,则是灵是鬼。其非离非合,佛法所摄;亦离亦合,仙道所依"。佛教解脱之道,求神与形离,园应寂灭,"形尽而神不灭",认为人生之痛皆因"以形累神",以致陷入轮回,欲超脱轮回,则形体必当永灭,而精神得以"常乐永净"。而道教以"举形升虚"为上,形神相依,长生不死,入于神仙境界。陶弘景认为:"人之所贵者,盖贵在生。生者神之本,形者神之具","人所以生者神也,神之所托者形也。神形离别则死"(见《养性延命录》)。故陶弘景主形神双修,养性与练形并重。《答朝士访仙佛两法体相书》还说:"仙
是铸炼之事极,感变之理通也。当埏植以为器 之时,是土而异于土,虽燥未烧,遭湿犹坏, 烧而未熟,不久尚毁。火力既足,表理坚固, 河山可尽,此形无灭。暇令为仙者,以药石炼
其形,以精灵萤其神,以和气濯其质,以善德 解其缠。合法共通,无碍无滞。欲合则乘云驾 龙,欲离则尸解化质;不离不合,则或存或 亡,于是各随所业,修道进学,渐阶无穷,教
功令满,亦毕竟寂灭矣。"足见陶弘景在宗教 思想方面是主张儒、释、道"合法共通",但 在三者之中,又以"仙"为首。
将陶弘景的形神论与梁代范缜《神灭论》(全文载《梁书》卷四十八《范缜传》)的 "形存则神存,形谢则神灭也"的思想相对照比较,则显然是相对立的两家。
陶弘景在宗教教义方面,援佛人道之处亦较多,如《真诰·甄命授》中仙真教戒与佛经有关内容亟相类似,《真诰·协昌期》、《真诰·阐幽微》又有酆都鬼神、宫府、阴司之纪事及人死进入六天宫事等,以此将轮回报应、地狱托生之教义引入道教。《朱子语录》谓其
"窃"佛经之说,即指此。
四、结语
陶弘景一生经历了南朝宋、齐、梁三个朝代,他结好于刘宋宗室,与齐高帝、武帝却不甚融洽,对萧衍灭齐执政则忠心拥戴。他的政治生涯并不顺利,一生未作大官,悒悒不得志。在学术方面,他对医药学、冶炼、历算、兵法、书法等多方面均造诣较深,可算是南朝一位学识渊博、多才多艺的大学者,对我国医药学、冶炼学、天文学的发展均作了有益的质献。他对儒、释、道三家文籍,均博览兼通,主张三教融合。他对阐扬道教,尤付精力,继承《上清》经法,开创茅山宗,是南朝道教中最有影响的人物,对后世道教的发展,影响亦较深远。